“伦纳德，可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我都能猜到你在想什么，无非是自己并不重要。”克莱恩的眸光始终黑沉沉的，但笑容有着温度：“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看低自己。”他坐在床边，双眸凝视着伦纳德，郑重说道：“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伦纳德缩在被窝里的身体猛地挺起，却被一手手臂牢牢抱紧压下。他无论如何使力，都挣脱不了禁锢自己的这个怀抱。但伦纳德又不得不承认，这个拥抱温暖地令他想要依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不是不想说。”似乎感受到伦纳德的不信，克莱恩竖起一只手指，按在温热的唇间：“而是你现在不能知道，因为序列不够，听了会当场失控，阿蒙试图这样对付过我。”伦纳德挣扎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神弃之地？”“嗯。”克莱恩松开手臂，倾下头颅贴近自己认定的爱人颈间，轻叹道：“你很重要很重要。”往日闪烁着星光的绿眸眨了眨，曾经自信到骄傲的伦纳德没有吭声。克莱恩也不失望，他揉了揉伦纳德被自己搓干捋顺的头发：“从来没有道恩。”“什么？”伦纳德一时难以置信：“那天晚上…”克莱恩轻轻敲了一下伦纳德的头：“还说呢，下午挖了我的坟，晚上就敢入我的梦。你入梦就入梦吧，还跳阳台？”他越说越气，仿佛回到了那个被打扰睡眠的夜晚：“这就算了，你竟然还怀疑我的人品？！”“……”伦纳德突然心虚地移开视线，小声嘀咕道：“明明是你那个时候太可疑了。”克莱恩微笑着回敬：“从一件非凡事件里活下来就可疑？那你天天站在阴影处自言自语，不是更可疑？”“咳咳咳，那不一样！”伦纳德急急忙忙反驳。克莱恩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还躺在床上的人：“呵，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他伸手掖了掖被角，让被窝里的温度更加充实：“不眠者序列多健忘，不想天天忘事，就给我好好休息。”推门而出的时候，克莱恩最后回过了头，并不意外于伦纳德裹在被子里注视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想，可以脱离塔罗会，事后不会有任何不良影响，我向你保证。”“可你又要付出什么代价呢？成为下一个我？”伦纳德怔了一瞬，唇角却终于有了几缕真切的、带着苦味的笑意：“愚者先生确实需要祭品吧？”克莱恩深深看了伦纳德一眼：“道恩只是个人设，和格尔曼一个性质，我是第一次这么做。”他侧过半边脸，隐藏于门中：“如果公事公办，大可不必费事。”“但我还是你亲自献给愚者…先生的祭品。”伦纳德的声音不禁带上了点嘲讽的意味。克莱恩烦恼地抓了抓头皮：“我说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确实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愚者”先生的祭品。因为，是“星星”先诱惑了“愚者”。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伦纳德，相信我。”伦纳德与克莱恩对视，那双熟悉的褐瞳溢满了坚定与温柔，毫无退缩。良久，伦纳德把被子拉了起来，盖住了头，很小声很小声地“好”了一下。克莱恩不自觉勾起唇角，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还心情极佳地操纵一个秘偶去了厨房。可等稳定好刚刚有些动荡的状态，从源堡回来的时候，伦纳德已经不见了。他握紧了拳头，看着手里还热着的饭菜，突然笑了起来。片刻后，躲回间海的伦纳德看着“空降”的食物，瞪大了眼睛。他做贼似的往外看了看，在确定没人注意到之后，迅速把办公室的门锁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克莱恩的手艺真好。”“啧。”作为经验丰富的长者，回到伦纳德身边的帕列斯听了伦纳德磕磕绊绊的解释，自认对“愚者”和自家傻孙子的发展有所掌握，不由摇了摇头，一副没眼看的架势。可伦纳德不知道的是，帕列斯正在心里想，你下次去源堡开会，会后怕是要下不了床了。“哼。”源堡之上，“愚者”轻哼一声，注视着“星星”的目光收了回来。算了，反正跑不掉，总不能真弄个笼子把人关起来。而且，留在自己身边，怕是会很危险。克莱恩无声叹了口气，将全部注意力继续凝聚在如何成神上。在此前后，他给阿兹克先生写过信，参加过班森的婚礼，向“正义”小姐寻求过治疗，摧毁了“伊甸园”，也去过了卡尔德隆，最终一步步走向了自己的成神仪式。这个时候的克莱恩万万没有想到，一切开始的那么快，又结束的那么滑稽。一向肆意妄为的神之子在生死面前第一次退缩，而一向惜命的“愚者”先生却赌上了所有。“我失去的不会太多，只有自我而已。”“总有些事情，高于其他。”超新星爆发的时候，克莱恩心里冒出一个想法，这下子神性、人性又要不平衡了，还得应付天尊，好烦好累，但并不后悔。他强撑着开完最后一次塔罗会，又给阿兹克先生写了最后一封信，还破开所有光茧放下全部遗民的灵魂，便准备带着阿罗德斯进入光门。“害怕吗？”“不怕。”“伟大的主人，您害怕吗？”“怕。”他拿着魔镜迈开步伐，就快要穿过那扇奇异的光门，却忽然停了下来：“嗯，伦纳德怎么了？”时间往前一些——南大陆东拜朗，伦纳德喝着凉了一些的咖啡，按捺不住地问帕列斯。很快，他得到了“错误”阿蒙陨落于源堡的消息。“老头，克莱恩为什么也会跟着沉眠？你有没有办法尽快唤醒他？”伦纳德很快略过帕列斯关于“诡秘之主”、神性与污染的一番教导，急切地问起克莱恩的消息。短短三年成为半个旧日，这种完全超乎常理的存在，你问我如何才能拯救他？帕列斯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古怪，里面甚至有几分微妙的自嘲：“这种神灵层面的事情，我这个又老又弱的天使怎么可能知道？至于唤醒，就连‘愚者’都没有更好的办法，何况我？”伦纳德猛地站了起来，开始布置已经非常熟悉的仪式。“你要干什么？”帕列斯诧异地问着，心想千万别是我想的那样。可伦纳德表情坚定地让他的希望落空了：“趁着愚者先生可能还没这么快沉睡，问仔细些。”“‘愚者’已经说了，你的同事是陷入沉睡。你再追问，就是不敬神明。”帕列斯肃然道：“你知不知道，你有可能下不了源堡！”多人开会还勉强能保证安全，但伦纳德如果在愚者精神状态最差的时候找上门，很可能真的再也别想逃出来了。伦纳德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飘忽，最后只说了一句话：“我放不下。”克莱恩已经因为阿蒙与“愚者”先生的争锋，被牵连陷入神弃之地一次。这一回，又会因为“愚者”先生遭受的污染，遭到什么样的危险呢？他不问清楚，怎么可能安心？！源堡“尊敬的愚者先生，我希望再见世界一面。”伦纳德一直不停的祈祷声传出那颗星辰。克莱恩沉默不语地注视着，他懂伦纳德的担忧，他的人性和神性明明都很疲惫，却都在咆哮着想把伦纳德拉上来，做一次彻底的狂欢，做一次最后的别离。不行，太危险了。捏紧的手指咯吱咯吱作响，仿佛骨头都要断裂，克莱恩强行移开了视线，沉闷的声音传向伦纳德：“星星，世界已沉睡。”“尊敬的愚者先生，我希望能从您这里知道克莱恩·莫雷蒂的真实现状。”伦纳德没有半点犹豫的祈祷再次传过来。克莱恩闭了闭眼睛，心头不断挣扎。说不定这是永诀，我为什么不能再任性一次？我不会真的伤到伦纳德的，就算过了头，也可以窃走他的记忆。“尊敬的愚者先生，我希望能从您这里知道克莱恩·莫雷蒂的真实现状。”伦纳德这次补充了一句话：“我请求您的仁慈，我愿意付出任何个人能承担的代价。”克莱恩全身巨震，眼底滑过一缕极其明亮的光彩。他抬手想要触碰那颗星辰，又停在了半路，手指依稀颤动。就在此刻，“魔镜”上水光一阵晃荡，勾勒出一句话：“伟大的主人，答应下来吧。伦纳德·米切尔会成为您人性最坚固的锚，您也可以借机巩固人性，在接下来的争斗里抢占优势。”“啪！”克莱恩面无表情地把镜子远远丢进源堡的角落，一步出现在塔罗会平时开会的青铜长桌上首。下一瞬，“星星”伦纳德被拽了上来，以瞬间被踢走帕列斯、触手把他牢牢捆在桌上的方式。他听见了“愚者”似乎一如既往淡漠的声音，只是这次多了叹息：“代价是助我人性稳定，希望你能撑久一些。”更多按捺不住的触手一拥而上，以近乎脱离“愚者”控制的力道，把“星星”身上的衣服撕成了碎片。“如果我能撑到您恢复神性、人性的平衡呢？”伦纳德勉力克制自己逃离和反击的冲动，将双腿主动分开。然后，他清晰听到了“愚者”先生好像愉悦了许多的轻笑：“那我会实现你的愿望，让你再见一次世界。”“好。”伦纳德闭上眼睛，任由无穷无尽的煎熬伴随欢愉一并降临，如海洋般淹没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