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含光此行还顺路捎来了另一位同乡的拜帖。那人是个乡村里的教书先生,因家境太过贫寒,凑不齐路费,听说顾含光要去京城拜见裴陵,便央求他带上自己的信,请他转达自己的处境和情志。
信上所述,桩桩件件尽是窘迫,读来字字恳切。裴陵深为感动,不敢怠慢,提笔认真写了封回信请他代交。
那个冬天寒冷非常。年关将近时,裴陵与他分别,十分不舍地目送他在大雪纷飞中艰难跋涉,一步步走远,消瘦身影逐渐消失在密密的厚重雪幕中。
第二年春,顾含光安排好家事,没了后顾之忧,再度从湖南赶到京城,侍立在老师身侧,嘘寒问暖。裴陵去哪里,他也跟随到哪里,几乎形影不离。
裴陵也逐渐习惯了有这么位弟子代替儿女陪在身边,若离了他,一时还总觉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些什么。
顾含光三番几次来访,也与府上的人混了个脸熟。尤其是裴陵的小女儿。十四岁的小姑娘,平日里娇娇怯怯不敢见人,在他面前却显得格外活泼。
“含光哥哥。”
府里只有她这么喊。
少女倚着门框冲顾含光笑得欢快,一身揉蓝衫子杏黄裙,未施粉黛,鹅蛋脸却像搽了粉般雪里透红,花容月貌,靡颜腻理,真像是画中人。
裴陵不自觉露出点笑意,退立一旁观看这两个小儿女窃窃私语,宛如摩挲一对精致的玉璧,满是怜爱之情。
论岁数其实两人并不算相配,顾含光今年已二十有五,和裴砚端差不太多,通常这个年纪的人已有婚配,他是因家中贫寒才一直拖到现在未娶。
裴陵十分看重这个弟子,又见小女对他似乎另眼相待,便起心动念,想要做主将两人的婚事定下来。
转念之间,那个眉眼温和笑容纯净的年轻人已走到女孩儿身前,从怀里拿出一枝簇红的梅花,放到她掌心里。
裴雪殊接过那枝梅花,眉目间焕发出极华美的光彩:“谢谢。”
她将花枝拿在手中,怔怔入神地看了好久,却是皱眉不语,翻来覆去地挼弄那娇嫩花瓣,指尖也染了一片淡淡的红,颊上娇艳之色,似比手中的花更盛。
顾含光温声道:“小师妹不喜欢么?先生说你喜欢梅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