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已经一周没有回家了。美咲偶尔会在公司看到他的身影。虽然两人本就分属不同部门，以前在公司里也难得碰上，最多只是挥手打个招呼。但这一周，他们甚至连视线都没有交会。美咲不想深究这个可能X。或许这并非什麽不得已的巧合，而是凑刻意避开她。她不知道凑现在住在哪里，也不清楚该怎麽自然的跟他人打听。编辑无数次的手机讯息，最後仍旧没有传出去。虽然她也想过也许能在休息时间或下班後找机会拦住他，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麽。抱歉？你还好吗？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资格过问他的事。更重要的是，美咲不懂如何挽回一段已经破裂的关系。这是她从未做过的事。午休时分，茶水间旁的休息区内，气氛一如往常地平静。空气中弥漫着咖啡与微波食品混杂的气味，偶尔伴随着饮水机滴落的水声与微波炉结束加热时的提示音。美咲坐在靠窗的角落，面前摆着一个超商便当，盒内的白饭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烧r0U酱汁。她单手握着手机，视线停留在文件画面上，另一只手则不疾不徐地舀起一口饭，对於食物的味道并没有特别的感受。这样的午餐方式并不算陌生，但这几天就连在家里都常常买超商微波食品解决，老实说吃得有些腻。而她实在提不起劲自己下厨。茶水间内传来谈话声，美咲并未特意聆听，只将其视作背景杂音。但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她们小声点。「最近分公司好像经历了蛮严重的人事异动，不知道我们这边会不会受影响？」说话的是个年轻的nVX，声音柔和但带着些微的不安。她的午餐是某间人气餐厅的外带便当，摆在桌上还没动，显然她b起吃饭更关心这个话题。「你那里有听到些什麽吗？我想你们应该b较知道情况。」她对面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衬衫，袖口整齐扣好，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看起来习惯於在正式场合应对。他一边搅拌手中的黑咖啡，一边低声回应：「正式职员的异动名单还没出来，不过我有听经理提过，可能会先从PT兼职工读生这边裁一部分人。」这类对话在公司内时有耳闻，并不算什麽异常的消息。美咲没有太在意，仍专注於手上的文件，思绪转向下午的行程安排。下午还要打给三个人、这个月的报表也还没修完，她在心中盘算该先从哪件事开始。「PT啊……还以为会从总务部开刀呢。毕竟业务部和开发部这种核心部门不太可能动。」「你这麽说也有道理，那我应该暂时可以安心了吧？」交谈声持续，美咲的注意力未曾真正投入其中，直到——「这麽说来，我好像有看到名单上有你们总务部的人欸。」「欸？真的吗？谁啊，我们部门的工读生还挺多的。」「我也不太记得了，好像叫什麽……御上みかみ？还是御什麽的？」御——？动作停滞在半空，原本要舀饭的汤匙停在便当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啊，该不会是御崎君吧？」「啊啊，对对对，就这个名字。」金属汤匙无意间敲到便当盒的边缘，发出一声轻响，在背景交谈声中显得微不足道，却让她的心绪瞬间翻搅。「欸～真的假的，御崎君不在，总务部的平均颜值就要下降了。」年轻nVX终於放下了筷子，语气带着些惊讶，话题依旧在午休时随意的气氛中流转，但美咲却无法忽视心底升起的不安。——裁员？为什麽？还没来得及细想，她已经站了起来。「打扰了。」对话中的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转头看向美咲。「欸……你是？」男人抬起头，眼神带着一丝迟疑。态度虽不至於戒备，但显然对这场突如其来的介入感到困惑。「啊、久野小姐？」对面的年轻nVX露出意外的神sE，似乎认出美咲。虽然想再多寒暄些，但现在不是那个时候，她直截了当地开口：「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偷听你们说话，但总务部有我推荐进去的人，可以问问裁员的具T原因吗？」两人相视一眼，交换了短暂的眼神交流。男人率先开口：「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处理名单时有瞥到一眼而已。」「但我猜，这应该是HR的决策吧？毕竟我们经理平时不太去管工读生的。」应该来自人事部的男人没特别思索过後便这麽回答，显然他对自己的推测有一定程度的把握。美咲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短暂地沉默，思索着这个可能X。&会出面裁掉工读生？这怎麽想都很奇怪。难道是身分上的问题暴露了？也许b起直接找可能的当事人，去问跟她职位较近的经理会好一些，午休时间还剩40分钟，她下午的工作几乎满的排不开，既然如此…短短几秒的思考後，美咲做出决定，语气尽量客气地开口：「我明白了，抱歉打扰你们用餐。」「不、不会……」年轻nVX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下意识地回应。美咲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什麽，回位置收好他未吃完的便当和物品便转身离开休息区，步伐稳健而果断。—-美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距离午休结束还有五分钟，她脑中仍在思索刚刚从人事部经理那里听来的说辞。「最近财务部正在进行预算审查，打算裁员，可能是因为这个吧，整个总公司都加强了兼职人员的身分背景调查。」人事经理语带无奈，「我有向上面报告过，总务部表示御崎的工作表现不错，甚至是PT里特别勤奋的。」「本来以为还能再缓冲一段时间的……但上面施加的压力很大。他们要求所有工读生提交完整的身分证明与银行帐户，否则将会优先被列入裁撤名单……久野小姐，我知道这对你和御崎先生都不太公平，但他是目前唯一一个无法即时提供完整资料的人，所以……」人事经理似乎对这个决策感到不慎满意，但又无能为力。美咲感觉头痛剧烈。公司向来对工读生的背景查证不算严格，尤其是在人力短缺的总务部，这也是她当初选择推荐凑的原因。但——为什麽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开始审理预算？「最近分公司好像经历了蛮严重的人事异动，不知道我们这边会不会受影响？」思及此，她脑中突然闪现刚刚在午休时间听到的这句话。一GU恶寒爬上背脊。分公司。是哪间？她脑中闪过那个令她作恶的男人嘴脸和那Y暗的眼神。若是分公司在人事异动，总公司跟进也不奇怪，但照理说，不会这麽迅速，甚至准确的指向凑吧。一切就像一连串不幸的巧合刚好同时发生。对了，下午要联络的客户中，似乎有一名是当初在埼玉出差时谈成的案子。她想起那个偏要约在埼玉Arena见面的特殊客户，不禁一阵苦笑。这样的客户，或许b去问内部同事更能有效率地获得情报，且不影响工作。她翻了翻桌上的笔记本，找到联络纪录，确认进度後，拿起她平常惯用的座机，拨通了电话。「——喂，久野小姐？」没过太久，对方的声音很快响起。「水桥先生，打扰了。今天照约定确认合作进度，贵公司寄来的文件我已经过目，部分细节需要再调整。」「啊，那部分我也有注意到，您说。」随着话题步入正题，美咲迅速切换到专业模式，用最JiNg炼的语句说明方案中的几项修正点，几分钟後，当水桥表示「没问题，我会请内部重新确认数据，再发送更新版」时，美咲拿起桌上的笔，在笔记本上g去「水桥案」的进度标记。该说的已经说完，这通电话也可以结束了。她的视线落在桌面，指尖在笔记本的边缘轻敲几下，1、2、3、4、5秒。这个秒数的话，对方应该最不会起疑。就是现在了。「水桥先生，其实有件事我想请教。如果属实，可能会影响贵公司的合作进度。」她开口，刻意让语气显得犹疑不决。不要太过果断和突兀。电话那端停顿了几秒，然後传来水桥平稳的声音：「影响？」他说，「你说说看。」美咲呼出一口气，然後接着道：「贵公司目前仍与埼玉分公司合作吧？」「是啊，最早的合作就是和埼玉开始的，最近才拓展到贵公司。」「听说贵公司最近更换了对接专员……这位新专员，姓川端？」短暂的静默後，水桥语尾微微上挑：「嗯？是啊，你怎麽知道？」「据说他之前有经手我们的案子，但老实说，我从没听过这个人。」——正中。她感觉心狠狠跳了一下。其实她也无法断定水桥先生的专员就是川端。但从上次埼玉出差的情况来看，如果川端真的降职，那最有可能的去向就是水桥负责的案子——毕竟他本来就负责这个项目。「他确实参与过您的案子，不过——他最近刚被降职，现在直接负责您的对接，或许和埼玉分公司的人事调整有关。」「降职？」水桥的反应明显严肃起来，「等等……所以这是临时调过来的人？埼玉内部出什麽问题了吗？」「内部业绩下滑、人事调整，这点您应该也有所耳闻吧？」水桥沉默了两秒，然後低声道：「……这倒是听说过。不过原本我以为只是正常的人员调动，没想到是这种状况。」「所以，您最近有没有发现窗口回覆变慢，或者G0u通上有落差？」「确实，联络变得不太顺畅。不只是我们，几个合作夥伴也有类似反应。」「之前的负责人好像都被调走了……」他的音量微微低了些：「这样看来……你的意思是，这人事调整，可能没这麽单纯？」——也不，我单纯是想套你的话，美咲心想。但她当然不能这麽说。「只是觉得有些蹊跷，提醒您多留意。」电话那端的水桥没有立刻回应，像是在思考她的话，几秒後才回覆：「……我明白了，多谢提醒。」通话结束，美咲微微抬起下巴，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果然，人事频繁异动的是埼玉分公司。是川端。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手段让总公司也跟着审理预算，但以他过往的人脉，要g涉财务部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为什麽他会知道凑跟自己的关系呢，美咲不解。目前还不知道答案，但b起这些，重点是该怎麽阻止这一切。她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为了个本该毫不相g的人如此拼命。要是过去的自己看到现在这个样子，大概会吓的说不出话来吧。她可能惊恐的指着自己，然後大声斥责：「这才不是久野美咲。」明明可能已经回不去了。即使如此，美咲果然还是想帮他。不管凑需不需要这个帮助。这不是我，但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