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有什么事儿?”方浩儒走到大班台后面坐了下来,把手中的文件夹放在了台面上,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你刚才那个要求,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没有动,仍然望向窗外。
刚才的例会上,方浩儒表态:已经让人侧面了解了博远公司的内部情况,里面的骨干人员的确有知名外企的专业背景。因此,可以初步考虑请他们来做软件的开发,但是就博远提出的付款要求,他不同意首次支付六十五万,只批准四十万。
“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以前你在NST的VP如果否决了你的提议,难道你也是这样赖到人家的办公室里,一副要问责治罪的气势?”方浩儒仍是教训的口吻,但或许是因为只有他们两人在场,他并没有太大的力度,“OK,我就再容忍你当一次‘特权阶层’,破例再给您重复汇报一遍。第一,既然要更新软件,就要求你们必须有点儿前瞻性。传统理解中总是将操作重心放在对经销商的管理控制上,那是过去‘粗放营销’时期的做法。现在的新事实是,渠道终端已成为商品流通的主动脉,所以你们需要调整思路——软件的制约重心要适度避开对经销商的管控,而且还得考虑一些例外、突发情况的应变措施。否则,表面上有促进作用的软件就成了一把‘双刃剑’,虽说提高了工作效率,但准确度提高的同时,灵活度势必会降低,以后在实际运作中,说不定就会因为价格或者其他的费用分歧而出现扯皮现象。别忘了:更新软件,短期是为规避问题提高效率,而最终都是为了盈利——这一点,我解释得够透彻了吧?第二点,也是你耿耿于怀的问题,不过我在会上已经说得很明确了:我同意让他们来做的前提条件就是首笔款只给四十万,这也是finaldecision。至于商业谈判中讨价还价的套路,你不会也让我像教小学生一样教你吧?”
“你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陈溪愤然转过身,“是你昨天硬要把软件交付的时间提前两个月,我跟对方协调了半天,好不容易人家才同意保质保量地压缩开发时间,也没要求增加额外的费用,你今天却突然又冒出来这么一个要求……对方也是规范的公司,又不是菜市场,你这样分明就是有意刁难!”
方浩儒嗤笑一声:“规范?笑话!一家公司的‘规范’怎么可能就体现在付款方式上?既然我们是掏钱的甲方,那这付款的规矩当然是我们说了算,就凭他们目前的实力,根本不够‘店大欺客’的资格!算了,最近跟你在工作上的正常沟通,我已经是饱受诟病,早都麻木、懒得搭理你了!现在,我已经明白地告诉你四十万不离谱,算是给你指出了正确的谈判原则。你自认为有信心呢,就去跟他们谈;如果没有把握,我就让别人去试试,相信一定能摆得平。问题是——你甘不甘心就此罢手,承认自己能力不够而让贤于人?”
“你这算什么?!动不动就威胁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家企业——你的企业,而你却从来不给予一个上司该给的支持,就知道处处打压我!”
“喂喂喂,麻烦您别跑题啊——工作就是工作,甭扯别的,你既然要揽这摊子事儿,就得能扛得下来。”他面对指责表现出少有的耐性,不温不火,“你随便去问公司里任何一个高管人员,我对他们什么时候像对你这样有耐心,为一点儿小事啰啰唆唆地解释了又解释?可你还不知足,老是怨我态度不好。陈总监,您负责的才只是一个部门,就感觉压力大啦,上司不支持啦……我这个总裁肩上挑的可是六家不同行业的企业、一千多号人的生计、上百亿资产的俯仰沉浮,而我的一天也和您一样,只有二十四小时!你是不是还指望我手把手地教你?之后还得补充一句:听不懂没关系,我再慢慢讲得详细些,直到你明白为止……”
陈溪厌烦地又转过身望向窗外,许久都不再说话,他的能言善辩,她早就领教够了。
方浩儒起身慢慢走到她的身后,看着她柔弱无助的背影,想象得到,此时这纤瘦的肩膀上承担了多大的重负。
他忽然靠近并伸出双臂,从后面抱住了她,语气变得柔和:“小溪……听我的话,别再跟自己较劲了。”边说,边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地吻着,“我会帮你处理余下的事情——咱们回家好吗?我希望你能生活得轻松快乐,我们可以好好做准备再要孩子……”
陈溪顿时感到他身上的温暖如同强大的磁场,吸引着她很想转过身去。此刻就仿佛站在春天与冬天的交界,面前寒风袭人,令她本能地想要找寻避风的港湾。她闭上双眼努力驱赶着面前的严寒,耳边则是他魔咒般的软语——只要转过身投进这伟岸之躯,便会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她突然使劲挣脱了他的怀抱,坚定地对着他说:“你听好了——我来,是要求一个正当合理的支持,不是来听什么‘招安’的。既然总裁阁下有心无力,就不给您添麻烦了,我回去自己想办法,谢谢。”
方浩儒微微一怔,但见那看似顺服的眼神中,一星挑战的火花。他没有再拉她劝她,双手插进裤袋静静看着她离开,心里陡然萌生出一种好奇。
午后三点左右,陈溪安排好部门的工作,离开了办公室。出了写字楼大堂,她沿着马路独自走着,春天轻柔的风抚弄着她的长发,却无法带走她满心的惆怅。
不知不觉间,她走进国贸地下商城的一间咖啡屋,见里面没有客人,便选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香草味的摩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