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喊出口,裴陵倏然起身,像是又想起来什么,步履急促地在他面前来回走了几遭,眉心紧拧,道:“你是说,这郁青峦便是十三年前设计陷害我之人?”
李宵练点了点头:“我也是从我父亲那里打探来的消息,他当时与娄相走得很近,应该不会看错。时常出入相府的那个幕僚,当年也不过才二十岁。”
裴陵算了算时间,面色微变,怔怔凝视虚空,半晌,发出一声淡到极致,也倦怠至极,怅惘难言的叹息。
“这是我的一位故人。”他背起手,慢慢地开始来回踱步。
待要开口,却又犹豫再三,似乎接下来要说的事很难启齿。
李宵练见他为难,体贴地道:“先生既不想说,那便不要说了。无论你二人有过什么前尘,他现在存着害你的心,已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你不必为此心软。”
裴陵坦然道:“我并非心软,只是与他有些骨肉血亲的牵扯,此事不提也罢。”顿了顿道:“我那三郎裴蕴玉,你也见过的,便是他为我孕育的血脉。”
李宵练未料想过事实竟然如此震撼,张口结舌,期期艾艾:“那……那……他为何会如此恨你……莫非先生你……”
“我始乱终弃。”裴陵自己将他要说的话接下去,难得舒展了眉宇,苍白病容隐约流露出几丝深沉邃静的温柔,甚至还有心情朝他略一挑眉,面上含着微微笑意,逗弄般问道:“你是想说这个?”
李宵练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去看他,嗫嚅着道:“学生不敢……我没有这个意思。”
裴陵却敛容正色,缓缓说道:“这是我多年前结下的一桩冤孽。他恨我,那也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李宵练不意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双目圆睁,强行为他分辩:“先生,我不信你是那等轻薄无行之人,就算……就算……那也定是别人有错在先。”
裴陵默然不语,从衣袖中取出一管紫竹箫来,箫身应是被人时常握在手里摩挲,略微有些磨损,却透着浸润的光泽。他将箫尾倒转过来,递到李宵练面前。
后者这才看清,那紫箫尾部以细刀镌刻着一行簪花小楷,刻痕极深,断难磨灭。他轻声念出了这句哀婉凄绝的词:“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