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济算了一下他年岁,恍惚间仿佛明白了什么,有些诧异看向先前说话的女弟子,那姑娘也不忸怩,大大方方道:

    “我父亲在沧州鬼火降灾中殒命,那时胞弟尚在胎中,母亲带着我投奔白浪渚求仙宗庇佑,后来母亲难产而死……天下宗门大开其门,接纳无数难民,没人顾得上给胞弟取名,我就信口胡诌了这两个字,图个笔画简单,好写罢了。”

    说到最后她还笑了一下,似乎并不介意悲惨身世为人所知,裴济却有些介怀,只觉自己唐突了。

    他沉默一瞬说:“我也是一出生就是孤儿,算上时间,或许我父母也是死于那一场祸害数十年的鬼火中。”

    沧州的鬼火降灾致使百姓死伤无数,天下宗门对此束手无策,谁也不知道鬼火从哪来的,只知道一沾上那东西,就逃不掉。

    幽绿的一小簇鬼火,仿佛不用风吹它自己就能熄灭,但一旦沾上了,扑不掉浇不灭,顽固的很,任何法器都耐它不得。管你是凡人还是修士,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一点点在身上烧,凌迟一般,烧上一盏茶功夫,人就只剩一堆灰烬。

    民间都知道那东西沾不得,一沾就没命。但多少人能硬着心肠,眼睁睁看着亲人在自己面前,被鬼火焚烧痛苦呻|吟的。

    鬼火降灾给民间带来的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恐惧,像瘟疫一样笼罩人间,从此哀嚎遍道,民不聊生。

    有一大家子四口人,父母姊妹都好好的,只最大的一个孩子在河边玩耍,见到一个男人在河底挣扎痛哭。

    那孩子好心肠,自小跟着父亲下河摸鱼,水性好的不得了,以为那男人是溺水了,跳下河去救人。半大的孩子,拉扯着一个大人原是不容易的,但他越扯着那人往岸上游越觉得轻松,还以为是菩萨保佑,心里头正高兴。

    等到了岸边回头一看,那男人就只剩半截身子了,还在不住呻|吟。

    小孩这才知道害怕了,眼看着一簇幽绿的火苗顺着那男人的胳膊蔓延到他身上,他顾不得那男人,使劲往身上泼水,想要浇灭这小簇邪门的火苗,最后怕极了,像男人一样一头扎进河里。

    但是没用。

    他一路小跑要回家寻父母庇佑,没跑两步身上一轻,一只腿就掉直直了下去,血肉外翻,能看见里头森森白骨,鬼火幽幽地烧着,脂油滋滋作响。

    他就知道父母恐怕这次帮不了他了。

    小孩子聪明,猜到这东西会传染,不愿意回去害了家里人,一面哭一面朝离家远的地方爬。正好是吃午饭时候,母亲没见到他回来就知道要来河边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