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了。”
小皇帝被管桓小心翼翼地扶着腰坐起,闭着眼迷蒙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更衣,去给母后请安。”
龙辇停在长安殿的大门口,两侧守卫见了辇上龙纹立即下跪参拜,小皇帝撩开帘子下车,这一小会的功夫,长安殿的管事女官扶珠已迎上前来,见礼后领着皇帝往内殿走。
此时天色微明,朝阳自连绵苍茫的群山后跃出,没什么温度的光辉慢慢铺满整个长安殿,大殿顶端屋脊四角砌有凤凰脊兽,这传说来自上古的神鸟振翅欲飞,高昂着头颅,被阳光映照得熠熠生辉。
太后还未起身,小皇帝让扶珠不必通传,而是自己踱步进到殿内。
立朝至今,国祚绵延已有百余年,帝王的宫殿被无数能工巧匠精雕细刻,早已是恢宏无比,气势磅礴,又有天下异宝奇珍辐辏汇聚,其奢华程度令人咋舌,尤以太后居住的长安殿为甚。
甫地一踏进内殿,便有一股暖香袭来,太后体弱畏寒,又正是春寒料峭时,殿内还烧着红罗炭,在热气地蒸腾下,原本还算清新雅致的熏香味道更胜,嗅上几口只觉得浑身暖洋洋轻飘飘的,不自觉地生出些懒情散意。
金线织就的帷幔被推开殿门带起的晨风荡开浅浅涟漪,缱绻地想勾住小皇帝徐徐前行的脚步,立在两侧的宫女见了他都无声下跪,小皇帝懒管她们,随意地抬手示意起身,而后便直勾勾地奔着最里面的床榻走去。
最后一道纱幔被银勾子拨开,小皇帝才驻了足,甚至下意识地压低呼吸,好似生怕惊扰到正在雕花金丝檀木床上枕臂而眠的年轻太后。
守夜的女官跪坐在大床左侧的香案前,案上鎏金的博山炉里燃烧着从异域进贡而来的香料,缥缈的薄烟自炉顶娉婷而上,慢慢消散至无影无踪,香炉旁放着一只青瓷薄胎的小碗,里面盛着半碗清水。
“渴,水———”
许是有所感应,本在睡梦中的太后竟然悠悠转醒,只他昨夜喝了点酒,这会儿头痛又口渴,哑着声音要水喝。
小皇帝比正跪伏在地上的女官动作快,端着小碗侧坐在床沿,扶起尚睡眼惺忪的太后,将水送至他唇边。
太后姜似锦就着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滋润了干涩的喉咙,也让他脑袋清醒了些,他很快意识到身旁的人不是熟悉的女官,探究着转头正好对上小皇帝温润的一双眼睛。
“枫儿怎么来了?”姜似锦有些惊讶,他直起身,女官忙往他身后垫了个软枕,“今日休沐,你向来睡眠不好,我不是说今日不必问安,你何必又过来走这一趟?”
梁枫把那水放回桌案,整个人亲昵地凑近姜似锦,语气带着些孩童特有的娇憨,“本朝以孝道治天下,晨昏定省哪能因为休沐就搁置了呢!更何况,皇儿一日不见母后便想念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