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
忘不掉。
很多很多时候,安潇弥留之际的样子,那副让人心碎的样子,都会在贺铸的记忆里浅浅地浮现出来。
满头微卷的秀发光泽尽失,乱糟糟地堆在枕头两边。
饱满的额头变得特别突出,脸颊却深深地凹陷进去。
原本秀美绝伦的容颜,早已随着她的生命力,一点一滴逝去了。
她的眼睛永远湿|漉|漉的,像是一直在哭泣。
她的呼吸始终断断续续,怕是如同风中的蜡烛,随时都会熄灭。
可就算病成那样,她还是很清醒,也还是那么温柔。
“晚之,等妈妈走了之后,你就跟着爸爸回贺家吧。”她伸出干枯细长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很快就不堪重负地垂落下来。“那个家里,有哥哥,有爷爷,还有一位新妈妈,他们都很爱你,他们都会好好照顾你。”
谎言。
谎言。
都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明明妈妈一直都很清楚,除了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家,世界上再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瞪着通红的眼睛,茫然又惶惑地抬起头,窗外,有鸽子呼啦一声飞向黄昏时分的蓝天,纯白的羽翼掠过绚丽的云彩,多像盛绽开放的悼念之花。
贺铸挣扎着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