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里要做一档关于鄂温克族的节目,寂寥的许天放决定参加这个制作小组,他想改变一下自己的工作环境,也借此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好在现在的他无牵无挂,不管走上多少天,他觉得也不会有人再惦念他,有时他感到自己很凄惨,不仅自己把自己弄得凄惨了,还把另外两个女人也卷了进去,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把感情的问题处理得如此糟糕。

    这里已经靠近战斗民族边境,鄂温克族主要居住在东北大兴安岭和呼伦贝尔草原,与其他民族交错杂居,形成了大分散、小聚居的分布特点。许天放他们来的地方地处大兴安岭的五岭山区,有一万九千多多平方公里水草丰美的天然牧场,有八千三百多平方公里茂密的森林和猎场,也有肥沃的耕地。出产各种奇禽异兽和珍贵药材,如世界稀有的贵重木材——樟子松和闻名中外的白蘑菇、及鹿、犴、猞猁、飞龙、乌鸡等;蕴藏着大量的煤、铁、金、铜和水晶等地下资源。

    同时,这里也是以前许天放采访过的画家索云的家乡,恰巧,索云眼下也正好回到了故乡进行创作。鄂温克族人在森林中没有固定的住所,“撮罗子”是他们的传统民居,它的外形,是一种圆锥形建筑物,实际上是用松木杆搭成的圆形窝棚,也是一种非常简单的帐篷。

    “撮罗子”的遮盖物随季节变化有所不同,夏季一般用桦树皮,冬季则用麂、鹿皮包裹。鄂温克族人虽无固定住所,却有固定建筑,那就是他们的仓库。他们的仓库极为奇特:先将相邻的两棵大树砍去树梢,作为柱子,然后用木头垒成一间悬空的仓库,地上斜竖一根砍有阶梯的木柱为梯。仓库中存放食品、猎物、衣服、用具等,他们从不上锁,其它猎人可任意取用,事后如数归还即可。许天放他们自带的帐篷就搭在了索云母子的帐篷边上。

    鄂温克人非常好客,极有礼貌。他们常说:“远方的来客不会背着自己的房子走”,他们认为如果客人来了不好好招待,自己以后出去也不会受到礼遇。所以许天放他们到达的当天晚上,索云母子便邀请他们三人到家里做客。索云的母亲唯加老人今年六十多岁了,衣着仍保持着传统的鄂温克服饰,看上去非常慈祥,他拉着许天放的手说道:“孩子,我儿子说你们是他在汴梁的朋友,今天能在这里看见你们,你说我们得有多深的缘分呐,到了唯加妈妈的家里就如同到了自己的家里,都不要客气啊!”许天放按照鄂温克的习俗深深地鞠了一恭:“谢谢唯加妈妈,我们不会客气的。”

    索云母子今天招待客人的是狍子肉,他们在地下挖一个不到一米的地坑,然后点上木柴,地坑的两端放上架子,然后用铁丝连接,把要拷的袍子肉挂在铁丝上面,边上在挂一个铁桶,里边放上山泉水,一边烤肉,一边烧水。所谓烤肉很是简单,就是盐巴烤肉,他们这里没有商店,采购要到离这里极远的县城,好在他们祖祖辈辈习惯了这样的吃法。许天放他们虽说不是很适应,但是主人的热情叫他们还是大快朵颐,他们一手拿着袍子肉,一手端着酒杯,颇有鄂温克人的摸样,叫唯加妈妈笑不拢嘴,连声称赞儿子的朋友个个都像他们鄂温克人那样豪爽。

    许天放按照进度进行着他们的工作,白天的忙碌叫他暂时忘却了生活的烦恼,可是一天的工作结束后,晨珂的一切像深埋在他心里的竹子,砍掉一节,长出一节,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无法摆脱晨珂的影子。其实,心灵的净土,在于心底处,而不在于你身在哪里。如果你还记挂着什么,如果你还记恨着什么,就证明你还是放不下。在见不到晨珂的日子里,他生平第一次知道了思念原来是那么苦的一件事情。

    晚上收工以后,他怀着满腔的心事,慢慢走出了帐篷,坐在黄昏的森林里,他突然感到自己变得那么安宁,就像摇篮里的婴儿,在母亲的目光下沉入了甜美的梦境。没有任何小鸟的叫声,似乎也听不见虫鸣,只有密林深处偶尔传来的时断时续、若有若无的一两下马玲的叮当声。当马铃的叮当声渐渐消失,许天放觉得,这世界仿佛就剩下他一个人了。谁也不知道,这个原始森林中的树木,已经有多少个年轮旋结于心中了,使人看一眼就会产生一种沉重的沧桑感。在这里,老去的是漫长的岁月,而亘古不变的境界,则是物种与物种之间、人与大自然之间和谐一致的关系。四周万籁俱寂,使他仿佛已感到置身世外,它所显示的静谧和安宁,使他如同目击了生命的始终。他掏出带来的口琴,动情地吹了起来,他的懊恼,他的悔恨,还有他的思念,随着琴声向远方飘散……

    在家里看书的索云突然听到林子里传来一阵悠扬的口琴声,带着淡淡的忧郁和悲伤,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么优美的旋律了,他放下手里的书,快步走出帐篷,向着林子边走去……

    “你吹得太悲伤了。”索云忍不住说道,“你似乎应该振作一点儿。”许天放抬起头惊愕地看着他。索云微笑着,他发觉这位汴梁来的朋友脸色有些苍白,夕阳从树叶缝隙间洒进来,斑斑驳驳地让他的目光有些凄迷,许天放自语道:“一个失去了爱的人何以言欢?一个没有了寄托的生命何以为乐?我只不过是让音乐抚慰一下我的灵魂罢了,也只有在此刻,我还能感觉到自己还有呼吸,还有疼痛,还能感觉到心灵的律动……”

    “感觉你好像失去了心爱的人,她离开了你,还是她已经不再人世了?”

    “都不是,是我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情,致使她离开了我,可她不知道我是多么自责,我是认认真真地爱她啊,可我无法得到她的原谅。”许天放懊恼地说道。

    “能认认真真地爱上了什么人,是你的幸运,这不是每个人的一生都可以做到的。有的人一生都没有一次真正的爱情,貌似恋爱了,结婚了,有了孩子。可心里的爱情像腐烂于田地里深处的种子一样,从来没有发过牙,开过花,从来没有。一个人的一生,没机会爱上什么人,那才是令人悲哀的事情,所以你是幸运的。可爱情不可能一直都是甜蜜的,当爱情的撒旦来临时,你要想想你该怎么去面对?”索云说完这些话,不等许天放做出反应,就信步往家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由近至远,如飘落尽的秋叶无声无息了。望着他的背影,许天放突然感觉到索云身上有那么一种厚重的感觉。

    “晨珂,我一定会求得你的原谅的!你一定要原谅我。等我一回去,我就会诚心地乞求你,你要原谅我……”许天放低沉而有力地说道。

    当宝石一样的星星闪耀在森林上空的时候,许天放告别了即将进入梦境的森林,又回到了凡尘之中……

    办公室里,坐累了的晨珂站起身来走到在窗前,凝视着碧蓝的天空,她感觉好冷好冷,放眼望去,天高云淡,秋风起,落叶纷纷。这段时间,她努力叫自己开心起来,为了忘却,她买了不少书,只要闲暇,她就会不停地看书,可是她的大脑根本就不听她的使唤,一行字也读不进去,她改看电视剧,但是只要有一点感情的戏都会叫她想起过去,然后心里会生出无限的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