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衣人身法极是轻盈稳健,扛着我这么个大活人脚步仍是落地无声,移动迅速,到了前庭的医馆大厅里将我往地上一抛,拉下蒙面黑布,就着微弱的油灯,我认出登堂入室的黑衣人赫然是日里见过的那个脾气很不好的大块头。
我见他目光凶狠,杀机毕现,本能地往后退缩着,心里却在盘算分析:“这人莫不是来杀人灭口的,怎么说我对他主上慕容冲也有救命之恩,怎会恩将仇报?莫不是慕容冲令他来杀我?可他为什么要杀我呢?若要杀我,刚才进门直接一刀了事,何必这么麻烦扛我下楼?”一时间我脑中闪过无数种假设和猜想,却无一条计策是可以缓解我此时危局的。
“呜……爹,娘,呜……女儿的眼睛好疼,疼……”凌楚楚的哭诉声把我从自己的内心戏中拉回来,我扭头搜索着,见一处角落哆哆嗦嗦地蜷着三个人,赫然是晏大夫、秦艳娥、凌楚楚三人,他们双目均已被利器刺瞎,脸上、身上血迹斑斑,面前更是汇成一滩血水,里面还泡着两块红色的肉块状的东西,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两条舌头,这一吓着实不轻,俯身呕吐起来。
我看大块头眼中虽有杀机,目光朝向却不是对着我,而是对着本就已双目失明,痛哭失声的凌楚楚,难道他还嫌不够,也要再割了她的舌头?
虽然我此时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到底还是胸中一番正气占了上风,便头脑发热挺身而出:“够了!我晏家与你们素无仇怨,更对你家主上有救命之恩,怎可来恩将仇报?你已然伤了一位大夫的一双眼,一条舌,坏了他的饭碗,叫他以后如何安身立命?还有这姑娘,她已经没有了双眼,你还要连她的舌头也割下吗?可知‘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的道理!”
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铿锵有力,说完我的气焰便灭了,无尽的后悔犹如寒冬里的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我这还帮别人求情呢!待会儿指不定他还有什么恶毒的法子来招呼我,该不会剁我的手吧!这小子摆明了对慕容冲有着一番难以启齿的断袖情,可慕容冲却碰都不让他碰一下,我这一天下来可是把慕容冲碰了个遍啊!咳咳……他一定恨我恨得要死,定要在剜眼割舌的基础上在多斩我一双手臂。”
“大将军,这姑娘也没见过咱们主上,量来她也不会把咱们主上的形貌泄露出去。不如……”另一个身材瘦削的蒙面黑衣人毫无底气地向大块头请示道,看来此种情景是人都会动恻隐之心啊!
大块头还剑入鞘:“算了,今日就此作罢。”
一辆黑漆漆的马车驶来,停在了医馆的门口。
大块头冷冷一笑,鹰隼般的目光转向我:“晏姑娘,你是自己上车,还是我押着你上去?”
我也冷笑一声道:“好笑,我为什么要上一辆陌生的马车,你拉我去人口市场把我卖了怎么办?”
大块头道:“就你这身无半两肉,想要把你卖出去可真难,说不定我还要倒找钱给别人才行,亏本的生意可是做不得的。”
“你——”
真想不到这大块头还是个毒舌。
其他几个黑衣人手下已经被大块头一本正经的冷笑话逗得笑出声来。
“将军,咱们不能再耽搁了,时候久了,恐怕窦冲那厮会发现咱们的行迹。”还是那个瘦削的黑衣人对大块头提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