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溪听着他平缓流畅的“前奏”,不做任何反应,照样是静观其变的态度。
“不过呢——”果然不出所料,他又是话锋一转,“你也知道,公司里任何一项尝试性的举措都是有风险的。你们现在的分析论证还只是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真等着我砸钱下去,就是一场赌博。哪怕你们再怎么跟我说失败的概率如何低,也不是一点儿没有。如果最后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那我们都是有责任的。”
“我想不存在‘我们’,只有你来追究我个人责任的可能性——难道不是吗?”
方浩儒盯着对面那倔强的神情,心里暗暗笑叹:她还真是匹难以驾驭的小野马,一有机会就跳蹄任性……他的语气又降了些温度:“哼,知道就好!其实这样做也很客观——出了问题,如果我不追究下属的责任,那就是我有问题了。你们在实施的过程中有责任细致认真、避免疏漏。而我呢,则要在拍板之前执行我的周全之策,预防你们的渎职,保证公司不会蒙受损失。长话短说吧——朴东哲在去蒙古之前曾立过一个‘军令状’,我才放心拨款让他去开拓市场。虽说最后的成绩不理想,但他也算是对公司有了个交代。现在你要我批准做软件更新,是不是也应该给我立个‘军令状’?”
“军令状??”陈溪瞪大眼睛。
朴东哲去蒙古国之前,方浩儒拍着他的肩膀抒发“龙举云兴”的情怀。接着,他从财务总监金水安那里了解到:爱才好士的总裁,是如何顶着董事局的压力批准了大笔的活动经费给蒙古项目。感激之余,朴东哲也听取了金水安的建议立下誓言——项目若有闪失,必当引咎辞职!
到了蒙古,朴东哲在多个竞争对手之中一路披荆斩棘,确实拼得了不俗的战绩。不料大业即成之际,却突然因为一个小小的闪失引发了大乱子,搞得狼狈不堪……幸亏方浩儒及时命林墨驰援,江山虽说是打下来了,但这次险胜也让方氏没少损兵折将——如此一番折腾,朴东哲功亏一篑,反倒让方讯市场总监林墨借此巩固了地位。而临行前曾士气高昂地为表忠所立,并被方浩儒当作典范昭告全公司且大举赞扬的“敢死队誓言”,随即便成了朴东哲自食其果的凶咒,被连带着一起“下不来台”的方浩儒也是爱莫能助,只得依言却又“从轻发落”,处置以降职削权。自尊心超强的朴东哲岂能忍此大辱苟留于方氏,最终怀着愧疚向总裁请辞。这件事,即使是金水安也不知道军令状的玄机,只叹朴东哲运气不佳,蒙君错爱……而陈溪不问自明——这无疑又是方浩儒“鸟尽弓藏”的计策,朴东哲在前路厮杀之时,他肯定早已安排好林墨等人马准备“截胡”了!朴东哲也罢,林墨也罢,都不过是方浩儒手中的一枚棋子。
此刻又听到方浩儒提及什么“军令状”,陈溪不禁一颤:显然,他要对自己“下咒”了……
“你觉得,搞这套有意思吗?难道不更新软件,就能保全公司的利益?难道不完善,就没有损失?!”
“嘿,这话可真有意思!请命倒是挺积极主动,一说到要担实质性的责任却想躲——你们当公司是冤大头啊?噢,我明白了:如今你这渠道总监的位子终于坐稳了,所以也有胆量尝试新举措了。不过对不起,我这里可不提供免费的实践课程,任何失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方浩儒心里清楚,陈溪此时已看出了他的企图,继而跋扈相逼:“OK,我们索性把话挑明——你会怎么想这件事儿,我懒得理。如果想让我批准更新软件,没问题,只要你也对着全公司立个军令状,公平公开。在这之前,你们还得做个全面的分析报告,预估一下新软件启用后可以达到的效果,拟几个指标给我。如果到时候达标率不满85%,这笔钱就算是白花了!接下来你身为第一责任人,必须要承担相关的损失责任——立马给我下课!”
陈溪扬着下巴鄙目冷对:“哼,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我说过了,公司里的任何新尝试都是一种赌博。有勇气尝试,也要做好‘愿赌服输’的准备。”见她不语,他又补充道,“是不是又打退堂鼓了?不想申请了?不过一个部门总监关键时刻临危而惧,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职业品性,我反而需要逼她学会承担风险了……OK,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迎难而上,拿出点儿视死如归的魄力;要么知难而退,现在就让位子给有魄力的人,自己回家开始新的生活。二者选其一,你自己决定,总之好过你僵在这里进退两难。”
她依然久久地瞪着他,暗暗深呼吸以便有足够的氧气供应大脑的快速运转……看来他已厌倦了“持久战”,正集结兵力准备一场决战定乾坤。那个所谓的“军令状”实如一纸战书,自己应战了,接下来不知他又会明里暗里使什么诡计;可是不接受,他也有的发挥,迟早也是要逼自己退出……
“我要先问清楚:你一直强调的是,如果失败了我要承担责任,但要是成功了呢?”
“呵,难得你这么有信心!”他不屑地笑笑,“这件事你们做成了,无疑是证明你够格,可以继续留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