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们不要误会,认为我是意有所指地暗示Smith就属于我说的那一类,其实我对他的认知,暂时还只是几页简历而已。但考虑到他也是外籍,并且之前并没有在中国的工作经历,我们对他确实也存在主观上的顾虑。我也曾听闻一些企业聘请外籍的失败例子,本以为花高薪把他们从以前的大公司请过来,就一定会带来丰厚的效益,但结果往往事与愿违。因为这些所谓的‘外籍精英’在之前的环境中,只是借用公司强大的背景在发挥,事事都依赖于花钱,他们的成绩往往是用公司的雄厚资金硬砸出来的。而一旦脱离了那种优越的土壤,他们其实根本不具备拓荒能力,只是会不切实际地将国外的那一套全盘复制,全然不理会国内商务环境的复杂性和特殊性。”
说到这里,陈溪又转向若有所思的方浩儒:“Michael,我不知道你之前是否遇到或者听说过类似的例子:有些做市场或营销的外籍管理人员在业务的推广上,惯于用僵化的手段,他们的大部分方案,前期的铺垫都是需要老板首先做足巨额的投入,例如市场培养的广告投放及公关费用等,还要高薪吸纳人才,组建一支强有力的团队,否则,便会无奈地告诉老板:他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其实这些做法本身没有错,但我们可以反过来想想,用钱来解决问题,谁都可以办到。如果非要高薪再请一些优秀的中国员工才能做好业务,那又是否有必要花双倍的钱聘任这个洋领导?而在市场方面投入大量资金扩大宣传效应,这种做法似乎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只要肯花钱,国内的管理人员同样可以做得很好。那么,这个高薪聘来的人物,即使不会因为文化差异而产生内耗,他本身是不是也会算一个人力资源上的冗余?而这笔不菲的人力成本,又到底花得值不值得?”
“Rosie,我怎么觉得,你这种说法,像是一种误导呢?”方姜楚楚再次见隙插嘴,“中国那么多大公司每年都会聘用很多的外籍或是港台职员,难道都是‘内耗’?都是‘冗余’?”
“Amanda,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请你不要曲解。综前所述,我刚才只是客观地反映在中国聘用外籍人员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并没有全盘否定的意思,况且就像哪里的人都有好有坏一样,国内的管理人员并非没有我所提到的那些弊病,而外籍职员也有非常professional、非常敬业的,但这种人的存在比例,以及聘用成本与产出值之间的比例,确实远远小于国内的管理人才。因此,不排除我们选择外籍,会存在‘高投入、低回报’的风险——这也是我决定将Smith暂时搁置,倾向于优先考虑本地人才的原因。”
方姜楚楚又想开口反驳,方浩儒突然干咳一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提醒她不要再跟自己抢话。
“Rosie,”方浩儒调整了一下坐姿道,“你刚才的理由,在我听来,基本上都属于是根据以往惯例、现象而做的假设性推断。你引用这些来分析我们此次聘用外籍的风险,我认为也无可厚非。不过回到我们现在的焦点问题,聘不聘外籍暂且放到一边,这个林墨和Smith之间,你有没有做过综合的比较?你现在优先举荐林墨,总归要有理由吧?”
他话音刚落,方姜楚楚扬起台湾“风味”的腔调又补了一句:“对啊!到底是什么理由嘛!就因为他是内地人?”
方浩儒轻微皱眉又看了一眼方姜楚楚,转而将冷峻的目光投向陈溪。
陈溪压了压心里的怒火,平静道:“我刚才已经说了,Smith尽管有二十年的相关经历,但他毕竟没有在中国工作过,他以往的工作地点基本上都是在西欧和北美的一些科技发达地区。而我们的市场总监,虽说重点是光纤项目在泰国、越南等国家的Marketing,但也要同时兼顾方讯所有产品及服务在中国区的推广策划。对此,Smith的规划管理能力是否真的没有短板,还存在一个问号。而林墨,虽然从事电信营销的职业经历短了一些,但他近八九年都是在这个领域的第一线摸爬滚打,由最基层的Sales(销售员)做起。通过第一次面试,我个人认为他的实战经验还是相当丰富的,并且,他曾被以前的公司派驻过印度及东南亚一带,因此对熟悉那个地区的市场环境应该具有一定优势。这就是我建议首先考虑他的理由。”她瞥了一眼方姜楚楚又道,“Smith那边,我也没有说肯定会放弃,具体还要等到了解林墨的情况之后,才能确定我们到底有没有必要支出那笔面试费用。有些事,因为怕别人笑话是‘小家子气’而万一成了‘冤大头’,岂不更丢人?”
方姜楚楚听罢瞪圆了眼睛刚要反驳,又被方浩儒拦住:“行了!都不要再争了。”
方浩儒靠回椅背冷冷地说道:“这件事今天就讨论到这里吧。Rosie,你可以联系猎头,让李明凯再见见那个林墨,不过跟林墨本人也打好招呼,由于这个职位在现阶段至关重要,因此我们也会比较谨慎,有可能还会再有一至两次的面谈,希望他能理解。至于Smith的面试,我会将他的简历转给Mrs.Fong,请她斟酌,看看有没有必要现在就安排面试或是再等一等。OK……今天就到这儿吧!”他想象得到,这个会若是继续开下去,陈溪还会据理力争,方姜楚楚也会接着胡搅蛮缠,而Jenny则是在旁看热闹……浪费多少时间也分不出个输赢对错。他现在根本没精力理会孰是孰非,只能先模糊不清地判个“平手”,免得家丑外扬。
陈溪见方浩儒只是让李明凯先面试林墨,而他自己不出面,显然是个回避的态度。而Smith的问题又被他推到了方于凤卿那里最终定夺,摆明是“两头不靠”的立场……她抿抿嘴没再说话,跟着Jenny一起出了他的办公室。
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她看着Jenny那虚伪的笑容暗自思忖:看来,这次的招聘又演变成了她与方浩良、方姜楚楚之间的势力抗衡,方于凤卿或许又会为他们坐镇。如果这样的“正义之战”都输了,自己便再无威信可言,接下来还会有Jenny等人围着她“四面楚歌”,在人力资源部里逼她“退位”,而那些关于战略规划的改革大策也将会遗为永远的笑柄……
自己的那个总裁夫君呢,现在又选择了袖手旁观……算了,也许他又有不得已的苦衷,算是“爱莫能助”吧!他只会在她失败之后报以温情爱抚,却别指望现在会助她一臂之力。对他而言,含糊表态,没有倾向,已然算作是对她的一种“帮衬”了。
陈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次,她不但又是孤军作战,而且如今的局面早已是破釜沉舟,她只能胜不能败,没有退路。
周五中午,方浩儒一个人坐在妙厨茶餐厅一张靠里的台子边。他已经点完菜,正靠着椅子翻看报纸。服务员刚刚将他为陈溪点的乳鸽炖盅送来,还没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