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身处这样的境地,阿丽亚娜还是忍不住惊奇地环顾四周。
她第一次真正领略到了河口地区夜晚的魅力。夏天那令人压抑的湿热在夜晚总算有所缓和,又或许是她不再那么受其困扰了。
各种声音和气味交织成一曲宏大的和谐乐章,阿丽亚娜花了好一会儿时间观察柏树叶子与树皮上奇特的纹理,还有微咸池塘水面的涟漪。每一只昆虫、每一株植物都让她产生新的兴趣,仿佛从未见过它们。
阿丽亚娜怀疑吸血鬼的视力远超人类,是为作恶之便,可让她稍感安慰的是,新感官也能用来欣赏美好,并非只能行恶。
她很幸运,道路泥泞,不然就要吃商队扬起的尘土。七月,夜晚是唯一能让人忍受的时段。
阿丽亚娜尚不知晓,世间关于吸血鬼有着一套隐秘法则。吸血鬼真实存在,诡秘地与人类社会共生。他们力量与速度超凡,感官敏锐,夜间行动如鬼魅般难察。在漫长岁月里,吸血鬼与人类达成微妙平衡:过度暴露会引发人类恐慌与反抗,传说中战斗牧师掌握对抗之力,虽如今少见其对吸血鬼大规模行动,但恶行猖獗时,仍可能召集民兵,动用火炮捍卫人类安全;而吸血鬼内部也有规则秩序,不同家族群体各有领地划分与行事准则,大多隐匿于人类中,靠巧妙伪装与谨慎举止避免注意。
阿丽亚娜此前对此一无所知,她难以相信怪物能生活在人类中间,行动快得让人目不暇接,还能随意剖开人的胸膛,而这一切竟不为大众所知。肯定有人在血液被吸食后会心生疑惑吧?她满心困惑,有太多事情无法理解,恰似初生婴儿般懵懂。
想到这里,她不禁自问,还能生孩子吗?还愿意生吗?孩子会不会像自己一样成为扭曲怪物?阿丽亚娜不愿再想,她绝不让兰伯特得逞。
阿丽亚娜所在的笼子在队伍末尾,行进极为缓慢,最终连前方队伍都看不见了。她猜想,这么多车深夜同行,定会招来不必要的注意,身旁只有人类车夫和沉默寡言的兰伯特。
刚成为吸血鬼的阿丽亚娜,还不太习惯新感官。走着走着,一阵细微虫鸣传来,在她听来无比清晰,像在耳边鸣叫。兰伯特见状,眉头微皱,冷冷瞥她一眼,似在警告别节外生枝。
直到遭遇三名武装民兵组成的巡逻队,夜晚的新奇体验才被打断。民兵们交换警惕眼神,低声嘀咕,紧紧盯着阿丽亚娜,像审视危险异类。阿丽亚娜毫无反抗之意,吉梅娜的承诺仍清晰在脑海,她毫不怀疑,若求救,兰伯特能瞬间制伏他们。
于是,阿丽亚娜只能听兰伯特编造谎言,说她是裁缝放荡的女儿,发现怀孕后因不知孩子父亲是谁便离家出走,还在孩子出生时将其杀害,只为继续堕落生活。随着兰伯特讲述,民兵们的表情从警惕变为震惊,最终化作厌恶。他演技出色,阿丽亚娜暗自提醒自己,绝不能相信他说的任何一个字。
离开巡逻队,穿过小村庄时,阿丽亚娜强烈地感受到了环境与自身的交融。村庄里弥漫的人类气息,在汗水与未洗净身体的浊臭之下,那股生命的馥郁芬芳,猛烈地撩拨着她的感官,让她的下巴隐隐作痛。
她下意识伸出舌头,轻舔獠牙,只觉口中新生的獠牙宛如八柄锋利寒刃,冷硬且透着丝丝寒意。它们精准替代了原本所有犬齿,最外侧门牙处也被尖锐獠牙占据。
吉梅娜曾说她血统特征显著,阿丽亚娜明白,定是这独特獠牙所致。她回想其他吸血鬼只有四颗獠牙,相比之下,自己这八颗太过突兀。
这无疑是个糟糕消息,恰似头顶悬着随时可能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意味着往后必须时刻警觉,绝不能让牙齿暴露,否则特殊血统便会立刻暴露,招来难以预估的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