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无猗神情郁郁,萧惟忙抛开纷乱的思绪,“算了先不想了,达达有句话说得对,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哪怕只看见水底的船骸也比我们在这胡思乱想好。”
谢无猗“嗯”了一声,她抬眼看向萧惟,“殿下想这些是因为难过吗?”
因为错认了萧爻,才会一遍遍推演整个邛川之战,他这分明还是在用萧爻的错误凌迟自己啊。
萧惟深深望进谢无猗湿漉漉的瞳眸,只觉得情难自抑。他的小猗啊……总是能懂得他的忐忑,总是能一针见血地道出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诚然,战争的始作俑者是红鹰,可若不是萧爻性格有缺,他们的计划也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说到底,邛川之战不过是个巧合,且看萧爻利用百姓的性命为自己赚取名声,牺牲运粮将士为自己铺后路的行径,就算没有红鹰,没有邛川之战,他早晚也会自掘坟墓。
偏偏这就是萧惟从小到大的榜样,换作旁人,这样的真相不啻信仰崩塌。
好在,如今他的心境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萧惟转了话题道:“小猗,这三年我也见过很多人,决鼻村里经常跟我换吃食的李老汉,在合州泥潭里挣扎的桑琛,还有发誓要为周梁报仇的晚三秋,这些都是我在宫中时想都不敢想的。”
谢无猗安静地听着,她能理解萧惟的感受。只有走出去过,才能真正看到每一个人,看到他们的幸福与痛苦,然后,共情,理解,最后炼就一颗柔软却坚韧的悲悯之心。
与世间万物和解是谢无猗在游历九州时悟出来的,现在,她有了同路者。
“所以,如果看到空棺的那一刻我还会难过,这几天我也想明白了……”萧惟轻轻吻上谢无猗的额头,“我敬爱他是我的事,是他先背叛了我,辜负了我的敬爱,而不是我识人不明。”
沉溺于过往非智者所为,他只想求个真相,而后就可以毫无牵绊地继续往前走了。
是啊……谢无猗微闭双目,在心里默默念着。手握权力的人都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可她是个平民百姓,只能看到山河无永固,社稷难永存,一阵风吹过,什么都留不下。
说来说去,人生只有短暂的七八十年,总要为自己而活。
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一分一秒,都是对生命的亵渎。
墨蓝色的天幕下,海浪依稀悠荡,疏朗的星子打在水面,如同镶嵌了无数碎玉的夜光璧,绽放出盛于日月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