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口茶水,房俊神色郑重:“你现在身为兵部尚书,已经接触到帝国军队的核心,应当明白当下军队最大之弊端便是各自为政、自治性太高,一旦局势动荡就会形成军阀,割据一方。弱干强枝从来都是覆国之祸,莫要因为当下的繁华锦绣而有所疏忽。吾等既然在这个层次里,就不能蝇营狗苟只谋私利,而是要将帝国的未来放在心上,他朝卸任归乡之时回首过往,没有辜负陛下的信任、没有虚度大好年华、更没有尸位素餐。”
崔敦礼接过看完,将书信放在茶几上,沉吟少顷,低声道:“这或许是个机会。”
那人恭敬上前,于水榭回廊外止步,双手捧着书信高举过头,任凭房俊伸手取走。
他出身博陵崔氏,受家族之栽培、扶持方才进入兵部任职,现如今却因为种种利益纠葛与族中反目成仇。失去了家族的鼎力扶持,想要在朝中站稳脚跟千难万难,所幸遇到房俊可谓志同道合,不仅缓解了自身的危机,甚至更进一步成为执掌兵部的主官,更能够遵循自己少时的理想。
“喏。”
崔敦礼并没有因此失落,反而精神焕发:“越国公放心,下官定然遵命行事。”
圣人云“立功、立德、立言”此之为“三不朽”,自己与家族闹翻致使德行欠缺,学识不足亦难以立言,唯有立功这一项,才可以让自己能够生而尊崇、死后哀荣。
崔敦礼正色道:“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人生匆匆数十年,纵然高官显爵、宰执天下,若无实际之贡献,也不过是青史之上一行字,恍惚而过、谁人在意?
反之,若能做出一番实打实的成就,譬如改革大唐军制使得大唐军队横行天下、所向无敌,护卫帝国繁荣昌盛,那么纵使百年、千年之后,人们一朝提及,亦是赞誉无数。
房俊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待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莲叶深处,崔敦礼才问道:“不知郑仁泰何时这般隐秘?”
再者说来,这也正是符合他自己价值观的事情,怎会拒绝呢?
房俊颔首赞许,而后嘱咐道:“不要将眼光局限于一部之内,往后将精力更多放在军制改革的商讨、施行之上,至于部务不妨多多依仗刘仁轨。刘仁轨其人跟随我多年,性格粗犷、一片赤诚,或许在政策上略有不足,但对于实务却很是稳健。”
房俊拆开信封取出信笺,一目十行的看完,道:“回去复命吧,就说我已知之。”
那人躬身后退三步,这才转身,在家仆带领之下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