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芮登基数十载,不曾开疆辟土,也没有折腾出什么大事,可在位期间,确确实实一心为民。眼下这一个“碌碌无为”的皇帝便躺在棺椁之中,只有济王、魏王两人在灵前跪着,又有张太后站在一旁。
顾延章心中难过,脑中尽是赵芮音容,实在觉得胸中堵得慌,只晓得跟着礼官的唱喝跪拜、起叩。
等到仪式完毕,百官依序出殿入席,内侍便一一上了酒菜。
张太后只是赐宴,却是不曾出席,只有济王、魏王代为主持。他二人坐在上首,分据左右两张桌案,见得百官俱已到齐,便同时举杯祝酒,各自先饮一杯。
得了他二人先行,殿中官员才同饮一杯,开席吃饭。
今日人人都一大早入宫,走动、起拜不停,没有一个是不饿的,纵然那饭菜看上去叫人半点胃口也没有,众人还是将就着捡那看着能抵肚子的吃了些。
等到一席吃毕,已经天都黑了,百官又依次出宫,候在宫门外等着前头人骑了马走,再等自家的随从打着灯笼来寻。
顾延章别有心事,他不愿出去同外头那一干人等挤来挤去,只想着今日延庆殿中棺椁里的赵芮,不免有些郁郁,便与同僚告了个罪,落在最后,朝外慢慢行去。
他一面走,一面抬头望着西方,那一处并不见什么星子,只是漆黑一片,正出神间,却是忽觉前头一处黑影落在自己身上,转头一看,原是有人跟着缀在了人群后头,也越走越慢,至于远远同众官分开,就站在自己前方不远处,影子斜过到自己身上来。
那人身形颀长,身着丧服,倒是更显得五官清俊,风度翩翩,等到离得近了,顾延章才发觉竟是个熟人。
那人待得顾延章走到眼前,扬声招呼道:“延章,你怎的一人留在后头?”
——正是杨义府。
顾延章回京数月,与郑时修多有联系,同这杨义府却来往不多,不过再如何,两人到底有同窗之谊,他收拾心情,应道:“家有千金,你怎的不赶着回府?”
杨义府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半晌,苦笑道:“我二人是什么关系,旁人便罢了,你何苦还要来取笑?”
顾延章只觉得莫名,思索片刻,复才想起数年前对方同自己抱怨过宰相家女婿不好做云云,只是时隔已久,几年间对面这人靠着范尧臣,没少占到便宜,况且他那妻子范氏女儿都生了,哪里料得到这人还是如此想法。
顾延章自己是个爱妻如命的,都说人以群分,素来有几分交情的,不说同他一般,多少也能做到夫妻相敬如宾,面对杨义府这样,自然没什么话好说,他虽颇有不喜,却也不欲多言,只道:“到底是亲生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