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数年前黄昭亮发难,赵芮借机将两个弟弟发落出宫开府,虽未就藩,却均已在宫外居住。及至去岁在张太后强烈要求下重新又将人接回宫中,两人毕竟在外住了许多年,又都住在繁华之处,府上下人进进出出,如何会不被人看到。
吴益手中那一副画像,十分形象,福宁宫中的臣子不少都认了出来——
不是旁人,正是魏王府上的管事,平日极得他信重,不少重要差事,都叫给此人去办。
吴益并不需要旁人的捧哏,复又转回了床榻的方向,对着赵芮道:“陛下,此人正是魏王府上的管事,名唤岑广的是也,宣来当面对质便知!”
赵铎住在宫中,他的管事自然也跟着进了宫,不过片刻功夫,便被人带了进来。
跪在地上的里正见得那人,已是连忙站了起来,指着对方道:“正是他,正是他!小的再认错不得,他脖子上有一颗痣,原是带着红色!”
那魏王府中的管事岑广还未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得里正对着自己一通乱指,又是大呼小叫,一脸莫名,却又多少晓得有些不对,只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不消赵芮分派,已是有小黄门听令上前拉下了那岑广的衣襟,大声禀道:“陛下,此人颈项间确有一粒大痣,半黑半红!”
赵铎再也站不住,连忙上前道:“二哥,怎能轻信这些人的片面之词,岑广颈项间有痣,许多人都知晓,他本是臣弟府中管事,常常出入办事,不少人都识得,想要指认,随意都能捏造出这许多姑妄之罪,如何能信!”
他还在辩解,吴益已是跟着道:“殿下,本官旁的也不问,只想知晓今岁上元节时你府上这位岑管事去了何处?去岁、前岁上元节时,他又在何处,十年前上元节时,他更在何处?”
他转向赵芮,复又道:“陛下,庆元三年延州遭屠,北蛮从兴庆府进关,一路过了夏州才开始扯旗,夏州至于延州,沿途快马也要十多天路程,保安军沿途都有斥候,为甚会一点消息也无,竟是致使延州十余万军民命丧贼手,如此诡异之状,朝中当日查了许久,最终不了了之,臣追查许多年,阴差阳错,眼下却是知晓了实情!”
殿中旁人不过惊愕,顾延章立在后头,却是不由自主地上前了几步,几乎克制不住地攥紧了拳头,只盯着吴益不放。
吴益道:“陛下,魏王殿下私通北蛮,私设榷场,暗卖茶叶、盐、粗铁、绸布于夏州,他在延州颇有门路,私交官员,延州上下怕是皆知此事,不过瞒着朝中而已!当日北蛮扣关,正是扮作魏王的商队、从人,一路瞒过守军,才能这般长驱直入……”
如果说方才吴益指控赵铎私藏铁矿,强派课铁,皆朝廷之命敛财敛铁已是能坏了他的名声的话,眼下这一番话,已是能将赵铎打入十八层地狱。
一名为了银钱与敌国同通的藩王,论起罪名来,已是难与造反论出高下,虽说其人本意未必是将北蛮放入关中,可实际上已经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延州城陷,军民遭屠,一个不好,就算身体里流着赵姓的血,赵铎也未必能保得住项上人头。
赵铎几次要辩,才张开口,已经被吴益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