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麦齐像是自问自答,没等我开口回应,又接着说。
“就是因为那一次,我妈受了脑外伤。我爸后来跟我说,其实我妈出院之后,有去N市看过我。医生说,可能换个环境对我妈的病有好处,我爸当时就想,如果我妈住在外婆家会开心一些,便准备回S市辞了工作,来N市发展。可是,当我妈看到我的一刹那,却歇斯底里地惊声尖叫,若不是我爸,可能,我早就被我妈掐死了。”
“她从那个时候起,就不记得我了。”黎麦齐把头低得低低的,“是癔症,脑外伤的后遗症。”
“我爸怕她再做出什么伤害我的事情,便再也没有带我妈来看过我,也不可能将我带回S市。而他来得次数也日渐减少,每一次的理由,都推说自己工作太忙。”
“叔叔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安慰黎麦齐。
“我知道,他是不想我为有这样一个需要时时看顾的妈妈而心存怨念。可是,即使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我也没有那样想过,一次都没有。”
听黎麦齐说完这些,我很久都没有缓过神来。这21年的光景,刨去起初不经世事的那三年,黎麦齐和黎丘齐过得,都如同地狱一般。一个活在缺失亲情的阴影里,而另一个活在母亲随时会发疯的恐惧中。
我突然有些明白,那个阳光模糊了脸面却又充斥着厌恶的正午,为什么黎丘齐要带着隐忍对我说,“希希,今天发生的事情,你可不可以当作不知道。”
这是一段他不想启齿的过往,像是踩过泥泞时四溅在裤腿上的污渍、一不小心摔得粉碎的手机屏幕,甚至是结了痂的丑陋伤口。
黎丘齐终于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黎丘齐,也不再是那个寡淡炎凉的黎丘齐。他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此刻犹如一张画卷,在黎麦齐的言语中铺张开来。却是让我心头一紧,像是被人狠狠地闷了一棍,疼得竟然发不出一点声响。
“放开我。”我被病房里传出来的尖锐、刺耳的声响拉了回来。
黎麦齐听到病房里的响动,向病房里冲去。
在他把门关上,将我阻隔在门外之前,黎麦齐略带哀求地对我说:“张希希,丘齐不希望你知道这些,所以,就当今天你没有来过,我也什么都没说。”
“啪”的一声,黎麦齐将我关在了门外,也仿佛将我,彻底地与他们的世界隔绝。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只觉得脑子涨得像要爆炸一般。今天下午这短短的两三个小时,感觉自己像是历了一个劫,只是这个劫,还在别人的世界里持续着,我只是不小心拐了进去,游历了一圈,没事人一样的出来了。可只有我自己清楚,我的心里怎么可能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无事。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屋里我妈的声音,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已经回来了。我拿出钥匙想开门,还没插进锁孔里,钥匙就从我没握紧的手心里划了出去,应声掉在了地上。我低头捡钥匙,门却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