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白纸皮糊的灯笼,正是被我白天见过的那个老头提着。老头还是白天那副打扮,跨栏背心、短裤和拖鞋,从头到脚一副乱蓬蓬的样子。

      我们再上几级,就到了那灯笼面前。

      那老头拿灯笼朝我们脸上晃了晃,没好气的说:“送外卖的呀?我就说楼梯间怎么那么臭,原来都是你们在这尿尿。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崽子,开口叫我死老头子来着?”

      他耸耸鼻子,继续说:“我人虽然老,鼻子却还灵,你们是不是尿手上了,真他娘的骚气。”

      老张见是个老人,马上认错说:“不好意思,我们以为是娘家老舅舅,没想到是您老人家,冒犯了您老人家。我给您道歉!”

      我被他没好气的来这么几句,却顿感亲切。毕竟被活人嘲笑数落,总比在黑暗中,与不可预知的危险东西呆在一起,进行有素质的沉默要来得好。

      “满嘴的胡言乱语,这楼里一楼倒是还住了几户,二楼就是老头子我了,哪里有你的娘家老舅舅?”他顿了顿,狐疑的说:“你们俩不是来偷东西的吧?你们赶紧滚,我打110了啊!”

      我心想,贼也得偷值钱的东西啊,你们这楼里有值钱的东西可偷啊。

      不过毕竟是遇到活人,我恬不知耻的笑着指着自己的脸说:“大爷您还记得我吗?您瞧清楚,我白天来送过外卖,咱们还见过,我们真不是来您这里捣乱的。”

      “你白天来送过外卖?”那大爷又用灯笼往我眼前晃了晃,他这灯笼倒是很巧妙,在他手里晃来晃去,里面的火光倒是丝毫不受影响,没有被晃得忽明忽暗。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睛,比白天看来似乎遍布了更多的血丝。此刻目光游离在我脸上,他收回目光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哦,我想起来了。”他忽然一拍脑门,“我没点过外卖……你小子,到底是想干什么?想认我当干爹,好卖保健品吗?”

      我见他有点太神经兮兮,连忙说:“大爷你别误会,我不是给您送外卖,是给那一户,2-04。”

      “什么?”他陡然间双瞳缩紧,瞬间把灯笼往我和老张的脚下照去,他随口嘟囔:“送外卖的不是死了吗?”

      “谁死啦?”我和老张在微弱的光线条件下面面相觑,牙齿有点打颤。

      他确认了我们的脚下,忽然脸色一变,说:“此地不宜久留,快点跟我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