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夕一时也答不上来,思考了一会儿,说:“我们这里没东巴了嘛,没办法做哈拉里肯送他们走,反正,这个山坡殉情过很多人,你们不能再来了。”
哈拉里肯是超度殉情者的仪式,我也搞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就听和夕的,认为他们是因为没有东巴超度,留在了这里。
想到我们还在一片鬼魂飘荡的山坡上,顿时一身鸡皮疙瘩,赶紧走下山坡去。
回去的路才走到一半,肚子突然一阵绞痛,而且越来越厉害,紧跟着双腿发软,不停的打颤,跌坐在地上。和忠更加严重,直接倒在地上打滚。
我忽然想起之前喝了那些鬼怪的“纳西窨酒”,心底凉了半截,天知道喝的是什么东西!
和夕问怎么回事,我只好老实交代。她焦急的说跑回去叫人过来,慌慌张张的向村子跑去。很快,一群人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此次调查的男生都来了,李权广教授也来了,再者是和正榕和几个村民。
我们被抬了回去,说是要叫救护车,李教授的手机没信号,和正榕家没有电话,全村唯一的电话在村支书的家里,现在跑过去找他,再等救护车翻山越岭赶过来,我们估计已经凉了。
大家找来了村里的老医生,给我和和忠一人熬了一碗不知是什么的汤药,一股脑儿灌下肚后,先是上吐,接着下泄,胃里波涛滚滚,咕噜咕噜的作响。
一连拉了三天三夜,肠胃清空了就开始吐胃酸,我们担心把胃给吐出来,只好强忍着痛苦吃些东西,然后继续上吐下泻,恶性循环。这三天,在李权广教授的吩咐下,队伍里的男生轮流来照看我们。我们俩的事让大家哭笑不得,我经常跟着李教授参加各种实践活动,经验比同来的很多人都丰富,而和忠是丽江纳西人,结果我们俩出状况。
李权广教授就很能看得开,告诉大家田野调查不都是一帆风顺的,著名社会学人类学家费孝通年轻时和妻子一同去广西大瑶山调查时落入一个防野兽的陷阱,费孝通负伤,妻子则因此身亡;美国人类学家博厄斯在调查爱斯基摩人时,差点冻死……总之,寻求真理的道路总是崎岖坎坷,今天遭受的磨难就是明日成功的基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正因为我们将是民族学界的领军人物,才会有不同于常人的经历……
说的那是一个热血沸腾,搞得我们觉得上吐下泻是一种无与伦比的荣耀。
拉了三天,又在床上躺了两天,整个人才算勉强活了过来,但是李教授还不允许我们参与调查,眼看着距离调查结束没几天了,不由叹息,这一次调研算是吹了。我们的田野日记可以写成病痛日记了。
我和和忠闲来没事就给和正榕干活,这次给他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不补偿一下心里愧疚的慌。没活干了,我们就拿着相机给村民们拍照。照相对他们来说是个稀罕事,都特乐意,还将压箱底的几十年不穿的民族服装换上来拍,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我和和忠乐此不疲。
临近调查活动结束的时候,李权广教授终于允许我们参与。一行人前往村民和秀贵的家里。和秀贵本是东巴世家,1949年*****后,东巴教曾长期被认定为封建迷信的东西而被禁止,后来又经历了文化大革命,和秀贵没能从父亲那里学到东巴的技艺,父亲早早病逝后,他没有出去拜师,就此改行。他们家的东巴传承也到此为止了。
但是他家里还藏有不少东巴古籍,他不同意征集,只允许拍照。所以我们这是去挨本挨页的拍。
离开新陇村的前一天,已经没有什么任务了,大家主要是对这些天的调查访谈进行彻底地梳理,查缺补漏,我和和忠跟着民族学研究生姜绍平进行本次调查的善后处理工作,结算乡民的误工费、调查期间的生活住宿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