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等我说完就摇着头打断了我的话:“我当然知道她只是一个纸人,但她同时也是我三姐,否则以她的身份和相貌,怎么可能会等到现在一直还单身!”
“……”我一阵沉默不语,他说的很有道理,没毛病,可问题是,你们又没给我说,我又怎么会知道!虽然不知道那样究竟会是个什么后果,我也总不能就那样眼睁睁地任凭她钻进我的体内而无动于衷吧,万一出现传说中的夺舍,那就晚了不是。
我自知闯下大祸,心中愧疚难安,偏又无法解释,只得不停地说着抱歉之类的话:“那个,小六子,实在是对不起,我真的不知三姐她……既然当初能做出这个纸人,那么现在能不能再同样做出一只来呢?”
他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跟我来!”
我只好紧跟他,在这片偌大的园林中穿行了很久,一路向北,在一片荒草没膝,明显许久已经无人来过的小山坡前停了下来。
他指着并排有六七座坟茔中的一座让我看,绿色藤蔓爬满的斑驳残碑上,模模糊糊地依稀能辨认出几个字来:“爱女陈薇之墓”
我有些纳闷,忖度着看这墓碑的破损程度,就算是日晒雨淋得特别严重,至少也有个三、四十年的样子,如果这个陈薇就是陈六的三姐的话,那岂不是至少也足足大了三十岁?
“老大你看看它的时间!”他指着墓碑的左下方说。
我边看边轻声念了出来:“黄夏国历一九八七年冬月十六辛巳!”
现在是黄夏国历二零一七年六月初五,还差四个来月就已经整整三十年了。
“这是你三姐的?”
我小声问他,他点了点头,又指着旁边的一座,说:“你再看看那个,我母亲的。”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差不多同样的一块碑上写的却是:“爱妻郑月霞之墓”,我又看了其它几座,全是“爱子陈某某之墓”和“爱女陈某某之墓”,数了数一共六座,墓碑的时间全都是同一天。
“那时我才刚出生不到两个月,我的母亲,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因为受到他的连累,就在同一天中全部惨死,只有三姐还留下了一缕残魂,他的一个好朋友不忍看他伤心欲绝,便将三姐的这缕残魂附寄在一个纸人上。”
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讲着:“这三十年来,是三姐她一手抚养我长大成人,操持着这个三口之家,而那个人呢?整日里只是种花养鸟、弹琴下棋,说得好听是寄情山水、修身养性,其实不过是胆小懦弱,不敢报仇的缩头乌龟罢了,说什么半仙,我呸!这样子的就算是永列仙班、长生不死,又算个屁,不就和那些土块顽石一个样子吗?”
他说着说着,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我,神情凄然:“老大,他是我父亲,我不能怎么样,但我真的不想做像他一样的人,你能明白吗?”